汪铎转过身去,背对着韩宜可呵呵笑道:“韩大人,您知道翻修您的房屋花了多少钱吗?呵呵,五万贯哪。五万贯是什么意思?根据大明律,受贿六十贯就要判死刑。五万贯,哈哈,恐怕您一个人的脑袋不够杀了,还必须搭上您的老父、老母、老婆、儿子、女儿、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姐妹、侄子、侄女和伯伯伯母叔叔婶子。这恐怕还不够,还要搭上您的老岳父、老岳母、舅舅、舅母、外甥、外甥女。这还是不够,还要搭上您的姑母、姑父、姨母、姨夫、表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
这还是不太宽绰,不过要是皇上念在您一向为官清廉政绩卓著的份上大发慈悲,您的远房亲戚,拐了几道弯的七大姑八大姨阿猫阿狗们,可能侥幸躲过此劫。您自己可以不怕死,可是您的那些亲人们未必都不怕死吧。难道您真的愿意看到自己被诛灭九族的场面吗?愿意看着您的父母妻儿亲属晚辈们哭天喊地惊恐万状的场面吗?愿意看着自己亲人们的鲜血四处飞溅血流成渠的场面吗?哈哈……”
韩宜可呆了,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汪铎描述的血腥场面在他眼前快速地闪现着。是的,他自己可以慷慨赴死,然而他的父母和那么多亲人怎么办?
他不想连累他们。他是有名的孝子,尤其不愿意老父在桑榆暮景之年喋血街头。
过了一会,他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么,你们是怎么找到李兴的?”
汪铎道:“李兴与下官的启蒙老师关系不错,曾对老师当面说起和您的特殊关系。我是从老师口中了解到这一层的。后来听说您要来番禺调查道同一案,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我通过老师找到了李兴,又通过他打听到您老家的情况,知道您家里比较拮据。这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李兴正为生意折本犯愁,见到我送来大批钱财,就答应接受我的请托,以他的名义为您老家提供帮助。”
韩宜可道:“当时你们知道我家的房子塌了?”
汪铎道:“不知道,我只想让李兴代我去你家,以同窗好友的名义送些钱给你的家人。李兴到那之后,才发现一家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其他房屋都垮塌了。我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这才临时决定帮你翻修房屋。”
韩宜可叹道:“唉,想不到李兴会和你们联手陷害我,真是人心难测啊。”
汪铎道:“大人别误会,李兴并不知道我的真实意图。要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帮我的。他是上了我的当。我告诉他,我是豪门大户的阔少爷,平生最喜欢扶危济困救苦救难,又十分仰慕韩大人的文采和人品。反正我家金银花不完,想做一件积阴德的好事,暗中资助韩大人。因为担心韩家不肯接受陌生人的馈赠,才决定请他出面,以韩大人同窗好友的名义玉成此事。当然,也少不了李兴本人的好处。李兴正当困顿之际,对我赠送给他的五千贯宝钞欣然接受了。还称赞我菩萨心肠,一生必然好运不断。呵呵。”
“厚颜无耻。”韩宜可骂了一句,又问道:“你又是怎么在翻修房屋时做上记号的?”
汪铎道:“这个好办,买通一名泥瓦匠就足够了。”
韩宜可再次陷入沉默。房间里一片压抑,空气犹如凝固了一般。窗外树梢偶尔传来几声秋蝉悲凉的惨叫。
过了好长时间,韩宜可垂着头,沮丧地说道:“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汪铎见对方即将就范,慢慢走过来,得意洋洋笑道:“韩大人是聪明绝顶之人,该怎么样还用下官说吗?不过既然您问了,下官不妨把话言明。我没太多的要求,将本案维持原判就是了。皇上圣明,道同该死。就这点事,对您来说是举手之劳。这个结果是皆大欢喜的,皇上没有误杀好官、韩大人办案得力、永嘉侯举报有功、其他人得到实惠,多好的事情啊,一举数得。当然,道知县一家是受委屈了。不过,苦了他一个,幸福一大群,我们大家都会在心里感谢他默默为他祈福的,他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