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在规劝:“别闹了,兄弟,等臭子回来再说吧。”
这是李莽的老父亲,韩宜可从小就称呼他李伯。
众人见韩宜可回来,都把目光投向他,眼里含满期盼。
老父怒斥道:“你死到哪儿去了?!这么多日子不回家!”
韩宜可忙跪下道:“父亲大人息怒,孩儿外出办案,刚刚返回。有事请到屋里坐下说话。”
韩老爷子拉住李伯,余怒未消走进屋里,在椅子上坐下,气呼呼说道:“是不是去查你石头哥了?你这个死心眼的蠢货,怎么能查自家人呢?”
李伯迫不及待打听儿子的情况,韩宜可只得如实相告。当听说李莽这次恐怕性命难保时,李伯不由得放声大哭。
韩老爷子吼道:“不行,要是杀你石头哥,就先杀掉我们全家!你李伯对我们家有八辈子也报不完的恩情,真是恩比天高,情比海深,我们怎么能恩将仇报哪,那还是人吗!猪狗不如呀!”
韩宜可摇头道:“并非我要杀石头哥,是国法不容他呀。”
韩老爷子道:“你不是管这个案子吗,你就说石头没有犯法不就得了。”
韩宜可苦笑两声,喃喃地说道:“铁证如山,岂是凭嘴巴说说就能抹杀的。”
韩老爷子想了想道:“国法都是人定的,能定就能改。你给皇上说说,放过石头这一次不就行了?”
韩宜可长叹道:“就算是皇帝陛下本人,也不敢擅自篡改律法呀。朝廷律法是诏行天下的大法,是天下人共同信守的公理。有法不依或者朝令夕改,必然造成人心迷惘,大道不存,最终天下大乱。”
韩老爷子停顿一会,执拗地说道:“我不懂你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受人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你李伯对我们家有再造之情,活命之恩,可以说要不是你李伯,别说是你,连你爹我也活不到现在呀。我们家现在人丁兴旺,荣华富贵,可以说都是你李伯给的呀。这样的大恩,纵然是涌泉相报,又哪里报得完啊。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你必须救你石头哥,救不了,你就替他去死!”
韩宜可一家是为躲避战乱,从外地流落到山阴的。由于流离颠簸,韩宜可祖母和母亲相继病亡,当时韩宜可尚在襁褓之中。偏偏韩道九又染上了瘟疫。躺在破庙里,望着几个幼小的孩子,韩道九心都要碎了。在这人地两生之处,举目无亲,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碰巧本地卖豆腐的李筐,也就是李莽的父亲从小庙路过,见韩道九可怜,就收留了他们。
又是送吃喝,又是请医问药,一家人总算活了下来。韩道九见本地人忠厚,有心安顿下来,苦于无地立足。李筐了解到他的心思,把自己在村南的二亩薄地给了他,又帮他续娶了妻子林氏,从此这家人才有了个窝。可以说,李伯对韩家两代人有救命之恩。这种恩情,纵然是石人也会感激涕零,何况是韩家这样的重情重义之人。
韩宜可垂泪道:“若真的能代替石头哥,孩儿就算死一百次也心甘情愿。可是,这也是国法不允的呀。”
一直在旁边哭泣的李伯插话道:“臭儿,我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减轻你石头哥的罪责?只要不要他的命,怎么着都行。”
韩宜可沉思片刻,咬咬牙道:“李伯,侄儿说句实话吧,以石头哥所犯之事,按照大明律,是要诛三族的。若想减罪,只有老实交代,并主动揭发相关人员。到时我再在皇上面前以死相求,或许能使家里其他人免遭涂炭。”
在场的人吓得都不出声了。谁也没想到,就因为几两银子,竟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
屋里死一般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