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张钦是自杀。”韩宜可自责地说,“只怪本官过于大意,抓到张钦后没有对他搜身。我怀疑他从准备潜逃的那一刻,就准备好了这致命的毒药,万不得已就服毒自尽。唉,我失算了。”
这下事情糟了,张钦是眼下最为重要的人证,他一死案子恐怕就会陷入僵局。黄文临死前说曾在张钦府上见过吏部的什么,可惜没说完,无法确定是吏部的文书还是吏部的什么官员。黄楷应该是一条线索,但至今不知此人身在何处。开封府那些主簿贴书皂吏虽说可能知道一点事情,但这只能作为外围的调查,未必能得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韩宜可思来想去,只好再次大海捞针。他是这么安排的:由计刚、门达远、许现春几名锦衣卫,凭借特殊身份,去吏部调查与张钦来往频繁的人,看能否发现什么重要线索。周观正和吴纳、于敏、况钟乐分头去查询京城粮商黄楷的下落。留下周辰、彭战、袁克利去开封府调查那些公差。韩宜可坐镇开封县,随时归纳分析各方面传来的消息。
这次周观正发现了问题,提醒道:“老韩,我们都走了,剩下你怎么办?”意思是指韩宜可的安全问题。
韩宜可笑道:“有白姑娘在此,还怕本官被行刺不成。”
偏巧白如雪听了,不好意思地说:“家父忌日临近,明日我必须启程,赶回宣城祭奠父母。”
周观正道:“白姑娘,没见这里忙成了什么样吗?本官求你多耽搁几天……”
话还没说完,韩宜可见白如雪满脸为难地低下头,便打断周观正道:“老周,你这是什么话,父母的忌辰岂能拖延?白姑娘,你放心去吧,本官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周辰自报奋勇道:“不妨事,下官几人可以两头兼顾。白天去开封府办案,晚上回来陪着韩大人,不会有闪失的。”
周观正信不过地说:“就凭你周老蔫一个书呆子和他们二人的三脚猫功夫,能自保就谢天谢地了,还保护韩大人,你们行吗。”
周辰不服气,慢条斯理说道:“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下官虽然不懂武功,却有一颗舍生取义的壮志雄心。唐雎、蔺相如不也是一介文弱书生么,照样不辱王命。周辰愿效法先贤,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观正看着周辰摇头晃脑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嘿,你个周老蔫,光有雄心没有本事管个屁用。”
周辰还要争辩,韩宜可打断笑道:“各位大人都别争了,放心大胆干你们的事去。我敢断定,在找到新的确切线索之前,我是十分安全的。因为,只要我们找不到证据,对方就没有杀害本官的必要。”
众人觉得有理,不再说什么。第二天,大家分头离了开封县,各自查案去了,只留下韩宜可一人。
到了晚上,周辰等人不放心,跑回来护持左右。韩宜可费尽唇舌,也没能把三人劝走,只好悉听尊便。然而刚到二更天,三人就把持不住了。眼皮像被皮筋拉住了,费了好大力气睁开,一不小心又自己合在一起。连日来没日没夜的办案,大家太辛苦了。韩宜可又劝他们去睡觉,三人实在撑不住,这才各自回屋。
韩宜可尚无睡意,独自坐在案前翻开了一部书卷。可是看了没几行就看不下去了。他双手托腮,仔细回顾几个月来的经历。他心里事情装的太多,一旦静下来,就会浮想联翩。尤其是到了夜晚,他的思绪往往更加活跃,各种各样的事情像潮水一般涌来。有时候本来觉得瞌睡了,可因为思考太多,脑子忽然又清明如水。
就像此时,本来正想着案子,但渐渐偏离了主题,心思飞到了锤子、稻子、小花身上。这几个孤儿是有了着落,可是洪灾中家破人亡的数不胜数,还有很多很多苦命的孩子和老人无人照顾,他们该怎么办?凭自己一人之力,就算加上周观正他们,也没有能力养活这么多人哪。唉,如果朝廷能设置一条律令,凭国家和民间乐善好施之士的共同力量,使得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他陡然来了精神。站起身,在地下踱了一会,又坐下拿起笔来,文不加点,转眼写成一份奏章。他把奏章封好,只等回京立即呈报圣上。
做完这些,他心里轻松了许多,感到一阵强烈的困倦。外边谯楼上已打过四更。他合衣上床,头还没挨着枕头,忽听窗外“叮”地一声轻响,接着一切又恢复平静。他微笑着点头道:“果然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