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可带着周观正、计刚、吴纳、于敏、门达远、许显,一行七人出了都察院,各自上马,离开南京城,迤逦往太平县而来。太平县知县霍魁之早已率领全县的官员皂吏在十里长亭恭候。这个霍魁之也真能搞,居然带了一群鼓乐手列队迎接。韩宜可等人一到,立即敲锣打鼓,吹笙鼓瑟,各种响器齐声喧嚣。把韩宜可弄得哭笑不得,这怎么跟唱戏似的。
周观正哈哈笑道:“霍知县,你这是娶媳妇呀,还是办丧事呀?搞得这么热闹。”
霍魁之道:“我太平县是个偏僻小县,寻常也不来个贵人。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各位高官大吏,又是御史,又是锦衣卫,这是我县的光彩和荣耀,岂能不隆重一些?”
说完一挥手,只听咚咚咚三声巨响,把众人吓了一跳,原来连三眼枪也搬来了。紧接着又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欢呼声掌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韩宜可忍不住微笑摇头,这位县太爷真有意思。再看霍魁之身上,更有意思。一件官袍又旧又破,已经分不清颜色了。上边打了好几处补丁,另有一个口子还没缝上,就那么开裂着。官帽的帽翅断了一根,拿麻绳绑在一起。腰带也断成了两截,用铁丝串着。一双鞋子倒是新的,只是太大了,走起路来不跟脚,过一会就得蹲下来往上提提。
众人跟随霍魁之来到县衙。韩宜可问起山下村的案子,霍魁之愁眉苦脸汇报说自己查了这些日子,一点眉目都没有。韩宜可稍作休息,就要赶赴现场。霍魁之本来想宴请大家,见韩宜可态度坚决,只好作罢。按照韩宜可的意思,带上税吏田多牛就够了。不想霍魁之定要让县衙的所有官吏,包括主簿、贴书、孔目、皂吏各色人等全体出动,全程陪同。而且所有官员能坐轿的全部坐轿,没有轿子也得坐马车。皂吏们必须全副武装,挎刀带剑,骑马在两旁锦衣卫。没有车没有马可以临时找百姓租借。韩宜可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去破案又不是去打狼,带这么多人干什么呀,这不扰民吗!
霍魁之拗不过韩宜可,只得命众人留下。嘴里却不住地表示歉意,说这样显得太冷清了,气势和场面不够。韩宜可苦笑几声没再说什么。这个霍知县,你以为每位高官都爱讲排场吗,我韩宜可最讨厌这个。
出县城往西跑了四十多里崎岖的山路,拐了数不清的弯,霍魁之指着远处的高山道:“那就是黄山,山上风景秀丽。山下村就在黄山脚下,道路十分难行。这段时间卑职到那里去过几次,地形太复杂了,加上林海茫茫,生人连村子位置也不容易找到。”
又走了一程,田多牛指着一株巨大的黄杉树说道:“我每次来都是看这棵大树,绕过这棵树朝里走,就到了山下村。要是没了这棵树,我也找不到村子的。”
由于前边林木茂密,荆棘丛生,马匹无法进入,众人只好下马步行。顺着小路朝里走了几里地,一路上满是积年的枯枝败叶。走着走着,田多牛忽然放慢脚步,左顾右盼起来。
众人问他怎么回事。田多牛迷茫地说:“不对呀,按说早该到了,怎么看不见村庄呢。”
霍魁之四处张望着道:“我也觉得好像哪儿不对劲。不过,不过,是不是还在前面?”
田多牛摇头道:“不对,以前我不到一顿饭工夫就到了,今天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到不了呢。”
韩宜可道:“不妨再朝前走一段。”
田多牛满腹疑惑带着众人又走了一段,停下来说道:“别再走了,肯定是错了。”
说着四处观察了片刻,说道:“错了错了,真的错了。再往前是一大片池塘,连路也没有了,怎么可能是山下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