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一切……”
乾末想了想,又说道:“你早就知道我忘记了一切,却又不愿意告诉我,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袁初一轻轻叹息。
很久他温润的声音带着嘶哑的低沉。
“有些事情忘记了才是福气,我宁愿你永远不要记起那些糟心的事情。
可是你心下执着,若不然你的病不会到这个地步。”
他顺着乾末的目光望去,这片林区风景优美,地段也好,华兴多少名流富贵都在此扎根。但没人知道,多年以前这里阴谋各地。人心难测,就算当初年幼的他发现了许多,可他却没有能力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他又将目光落在乾末单薄的背影上。
“你呢?一定要知道吗?不会后悔?”
乾末回头看到袁初一的那份沉重,她不免心生瑟缩……
可是那是她的回忆,属于她的记忆,她对此一无所知,可别人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一无所知,这场战争要怎么打。
她目光坚定。
“我不后悔。”
袁初一脸上的复杂消失殆尽,他一脸平静,换上的是一张沉稳干练的脸庞。
“我带你去个地方。”
乾末随着他的步伐在绕着别墅林区的东边绕了小半圈,林区风景很好,有花有草,有树有水,林区好几处都设有假山流水。
还有好几处人工小荷塘,荷塘连着小路,里边有各种各样的小金鱼。
这些荷塘互通,都连着假山流水。
袁初一带着她来到林区后边,那里有一块大草地,草地上有一颗百年银杏,树干之粗,两个人环抱都未必能行。
银杏树被栏杆围绕,防止有人对树造成伤害。
银杏树很高,树叶茂盛,绿草地上飘落一层厚厚的黄色树叶。
两个人站在树荫下,微风拂过,阵阵风铃声随风响起,声音清脆悦耳,仔细去听,还可以听出阵阵旋律。
乾末抬头望去,好几串漂亮的风铃被挂在银杏树的枝干上,它们随风舞动。
乾末看的入神……
“我记得那是初春,还带着阵阵寒意。小姨病入膏肓,已经放弃治疗。
那时候你每天都会蹲在你们家门口,等着第一缕曙光。
我那时候问你为什么,你说【那是妈妈期望的。】”
“你那时候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交流。所以我在你家别墅的大门上系上了风铃。”
【这是什么?】
【是风铃,喜欢吗?】
那时乾末七岁,她很瘦,精致的小脸蛋没有多少肉,她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没有懵懂的疑惑,更没有孩童该有的好奇。
他搬到她家后边已经有好几天,他每天都会到她家门前,他每天看到的,就是她坐在门前静坐发呆的模样。
最后他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引起她的注意,后来他才知道,她不是没有看到他,而是她根本不在意,她家门口有没有人,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主动和他说话,是因为,风铃声很好听。
那时候他问,喜欢吗?
七岁的乾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你喜欢那就送你。】
后来袁初一每天都会在她家门口挂上一串风铃。
【妈妈说,风铃声很好听。】
……
【我不知道妈妈还能陪我多久。】
那是袁初一守了半个月以来,乾末对他说最多的一次。
仅仅两句,是她的心声。
她害怕妈妈的离开,她不喜欢形容枯槁的妈妈,更不喜欢连说话都废力气的妈妈。
她不敢哭,她害怕,她一掉泪妈妈就坚持不住,崩溃的离去。
妈妈说,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
后来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她几乎睁不开眼,进不了食,已经彻底没有力气再和她说话。
她小心翼翼的拉着妈妈的手,她想哭却不敢哭。
她每天早晨天不亮就会守在门口,只为了等待第一缕曙光,她希望这份曙光能照进妈妈的心里,为她抹去阴暗。
可是她未能如愿,她在门口守了将近五十天,她的妈妈还是去了。
那天早上她再也没有等在门口,而是站在栅栏门外,呆呆的望着那串风铃,听它发出清脆的声音。
【风铃声很清脆,它能逝去人们心中所有的浮躁和不安。】
【妈妈说风铃声很好听。】
她还是那一句,声音里带着嘶哑,带着无尽的落寞,就连眼底都是深寂一片,没有生气。
【你仔细听,风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她真的相信了,沉默着认真的去听风铃的声音。
她一听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管玉姐怎么叫她。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听出来……
那天晚上,爸爸回来了。
爸爸和妈妈总是吵架,吵完之后,妈妈总是会很难过的哭,她不知道为什么。
那时候她知道,从今往后妈妈都不会再和爸爸吵架了,而她惊奇的发现,爸爸对于妈妈的死并不难过,反而有一种酣畅淋漓的解脱。
那一刻,她盯着爸爸淡漠的背影,替妈妈觉得非常的不值。
妈妈伤心难过是因为他……
妈妈悲痛欲绝还是因为他……
妈妈不吃不喝也是因为他……
妈妈熬的油尽灯枯还是因为他……
最终妈妈的死,只换来爸爸一个淡漠的眼神。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整个屋子好冷,她不顾一切冲出屋子,不顾外边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大雨很快淋湿了她,她瑟缩在某个角落里,颤抖个不停。
是袁初一发现了她,将她带回了家里安置。
等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阿姨替她吹干了头发,清清爽爽站在袁初一面前时,她的身上已经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她的妈妈走了,仿佛也带走了她的灵魂。
那是袁初一第一次感到害怕……
原来一个人可以绝望到如此,那是他第一次生出要保护这个女孩的冲动。
【你妈妈那么爱你,她不会丢下你。】
她懵懂的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放佛听懂了他的话。
【你妈妈的身体垮了,可她爱你的心依然陪着你,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那你看到我的妈妈了吗?】
她颤抖着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