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济带着人赶到时，阿稚已经寻了个僻静又能看到云州城门的地方，一下一下地用折断的矛头将土刨到老乞儿的尸身身上，一双眼里无泪，却肿得和个核桃似的。
同行的乞儿们瞧见，死里逃生的笑脸凝住，哭着上前捧土。
萧济想要说什么，却被一个又一个的乞儿推开。
阿梨抱住阿稚，哭得喘不过气来，“老头儿死了，我们以后怎么办？”
十几个乞儿，都是老乞儿这些年收养的，说是给阿稚作伴，但阿稚身边通常只有阿梨一个人跟着。大家都视老乞儿为主心骨，这会儿听到阿梨的问话，都转眼看过来。
阿梨好想听阿稚说一声，“有我。别怕。”就和以往遇着事儿的每一次老乞儿对他们的保护一样，忽左忽右，阿稚一语未发。
见阿稚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块破木头用力刻着已有纹路的丐帮帮主四个字，笑出声来，“丐帮？不知道的还以为能和盐帮、漕帮平起平坐呢！”
阿稚没理他，他来了劲儿，坐到她身边，“看在你帮我逃出云州城的份儿上，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我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还给你们这些没帮主的小乞儿安排差使，大户人家的小厮婢子，如何？”
阿稚这才看他一眼，“那东西，对你很重要？”
“当然重要！”萧济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那是鬼医的信物，我得用它找到鬼医。”
“找鬼医做什么？”
“给我母亲治病。”
阿稚冷呵一声，手指在木牌上摩挲一阵：阿兄，听到了吗？
萧济瞧着她诡异的神色，心里一阵阵不安，“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这老头的死可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背着他跑错了地儿。若你食言……”
他目光一意冷，“那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把你们这些叫花子杀个干净！”
阿稚没理会他的威胁，“只是这个原因？”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萧济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从阿稚的面上没有看出任何答案来。
这个玉佩，既是鬼医给他母亲的求医信物，也是定亲信物。他知道以后，坚决反对，谁知道鬼医的第二胎生的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有没有生出来都不知道。
对，一定没生出来！不然，怎么这么多年都没给萧家送个信？
想到这里，他心下安定了，笃定地又问了一遍，“还能有什么原因？”
“跟我来吧。”阿稚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将破木牌埋下，缓步向云州城走去。
“封”字大旗和“秦”字大旗重新插向了城墙，姜军还未完全入城，便被秦军追尾，不知为何，姜军竟然不战而逃。
云州城失复得，城里遭受的洗荡却不可逆转，许多人家变得比城东的关帝庙还要破败了。
当铺的门被利器砍开，还有半扇摇摇晃晃地转着。
阿稚没有停留，红肿的眼朝那门看了一眼，脑中回响着那天掌柜问她的话，不禁想着，若是早知花了那五百两银子还是这样的结果，自己会如何选择。
不过转瞬，她的唇角扬了起来，重来一次，她的选择也依旧不会变。
直到走到一座破败的大宅外，她才停下脚步，肃穆地注视着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