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摊主忍不住哽咽起来。
旁边的周观正早已鼓起了眼，问道：“县衙近在咫尺，难道他们就不管不问？”
听了这话，摊主哭得更厉害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别提了，不找县衙还好，到了县衙更是要命。道同受理了案子，命我老婆提供人证。你想想，做小本生意的一个个胆小如鼠，又事不关己，谁肯自找麻烦站出来替我们作证啊。那道同因我老婆提供不出证人，便认定她是诬告，将娘儿俩一顿乱棍打了出来。可怜我那老婆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经这么一闹，回到家里竟然流产了，一气之下自寻了短见。呜呜，我那苦命的妻啊。”
韩宜可眼泪抑制不住涌了出来，默默说道：“雪上加霜，于心何忍哪。”
这边的吵嚷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纷纷过来围观。众人听明白了摊主的意思，又七嘴八舌指骂道同，所说全是道同的恶行。对于他被处死，无不拍手称快。
这就是民意。韩宜可觉得这个案子似乎没有错，道同死得不冤。
摊主补充道：“后来我才知道，那道同贪图地痞们的贿赂，才替他们撑腰的。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啊。”
韩宜可骂着道同，又拍拍摊主的肩膀，将一些零钱交给了他。三人走出好长一段距离，还在为那个卖龙眼的遭遇长吁短叹。
看看到了城门口，韩宜可对二人说道：“我们去城外走走，顺便看看稻田和荔枝林。这可是南方才有的独特风貌。”
走出城门，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明媚的蓝天下，是一望无边的碧绿稻田，荔枝树、桂树、细叶榕点缀其间，犹如彩色的船帆。纵横交错的河叉里清流潺潺，不时送来缕缕软风和细腻的稻香，将南国隽秀空灵的神韵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人长长地做着深呼吸，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正在赞叹眼前的美景，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循声望去，只见田埂上围坐着几位稻农，好像在热烈地议论着什么。只听一人大声说道：“那天我就站在台下，好家伙那大铡刀唰地就下来了。那狗官的身体眼瞅着断成了两截，两只贼眼还左顾右盼呢。他看什么看，再看也干不成坏事了，这叫恶有恶报！”另一个说道：“可不是，当时刑场上欢声雷动，真是大快人心哪。”
韩宜可忍不住走过去，抱拳施礼道：“各位老哥请了，你们说的是不是道同被杀之事啊？”
几个人望着韩宜可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哪儿来的？”
韩宜可提提长袍，在旁边蹲下身子，佯称自己是从杭州过来贩龙眼的客商，一到这里就听说了道同之事。想听几位详细讲讲，也好增长些见识。
内中一个对眼的年轻汉子说道：“其实那狗官道同坏事做绝，番禺县尽人皆知，随便哪里都能打听得到。”
周观正瞪着近视眼插话道：“他都干过哪些坏事？”
对眼道：“举个例子说吧。别看道同平时装得慈眉善目，满口道德文章，却是一肚子花花肠子。这里曾经有个地头蛇名叫郭玄二，专门干那些敲诈勒索伤天害理之事。他手下以前有几十号打手，全都是刁恶凶顽之徒。他们控制了这一带所有的水道，凡是下河捕鱼的，必须向他们缴纳清水费。”
韩宜可不知道啥叫清水费，眯缝起眼睛看着对眼。
对眼笑望着韩宜可道：“没听说过吧？清水费的意思是人家打渔把河里的水弄脏了，需要由郭玄二他们来清理。既然清理就要动用人工，动用人工就要给工钱。这工钱从哪里出啊？当然是你们渔民分摊了，故此叫清水费。”
他旁边那位年纪稍大些的麻子脸，搓着身上的赃物插话道：“这个是小意思。还有更邪乎的呢。郭玄二一伙见河里时常有人落水，贼眼一转，发明出一个新营生，叫什么打捞队，专靠抢救落水者或者打捞尸体收费赚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