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亡命之徒，周观正有些心虚。他心里清楚，用刑用到这程度，就不能再加刑了。如果使用更厉害的“求灭门”，万一米智仍不屈服，反倒显得自己无能。眼下的情形，只有采取软办法。
他缓和了语气问道：“米智，别人已经供出了你。你不过是个师爷，又不是主犯，何必代人受过呢？”
米智忍着剧痛大笑道：“老周，黔驴技穷了吧。你别拿软和话哄我，鄙人自幼饱读诗书，这点道理不用你教。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死尚且不怕，难道还怕疼吗？只要我不招，你就不敢定我的死罪，也无法将这个案子继续查下去。”
周观正意识到这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问道：“既然你自诩为读书人，又怎么会跟罗冕这样的奸商歹徒成为知己？本官听不明白。”
米智骂道：“闭上你的臭嘴，罗冕罗万户乃是大仁大义之人，你休要污蔑他！”
周观正道：“好好好，就算罗冕是个好人。然而，有道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怎么会和唯利是图的商人成为朋友呢？”
米智觉得这个说出来无妨，便讲了起来。从元朝末年开始，他就开始参加科举考试，本以为凭自己的才华定能金榜题名，谁知每次都名落孙山。他以为元朝政治昏暗，是自己难遂心愿的根本原因。说话间大明王朝取代了元朝，心想现在汉人掌管天下，肯定要比蒙古人清明得多，于是又参加考试。出人意料的是，他还是榜上无名，连续两次都是这样。从此，他发誓再不为朝廷效力，谁理解他，他就追随谁。后来他遇到了罗冕。罗冕不但敬重他的才学，还将他聘为师爷，送给他豪宅骏马，让他过上了富贵的生活。为此，自以为深明孔孟之道的米智，才发誓要为罗家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周观正听了，觉得这个人还算恩怨分明。这时米智又说道：“所以，周大人，你听我一句话，趁早死了那份心，别再在我身上白费功夫。千刀万剐，悉听尊便。让我招供，难于登天。”
周观正禁不住喝彩道：“好一个视死如归的米师爷，还真有一股子读书人的傲骨，本官佩服你。”
米智道：“承蒙夸奖。”
周观正冷笑一声，又说道：“不过，你所谓的仁义，说穿了是十分狭隘的。你只是感激于罗冕对你一个人的恩情，想没想过他对穷苦百姓怎么样？”
米智哈哈笑道：“废话，对我一个人好还不够吗？至于对其他人如何，那是别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相干。”
周观正道：“你不认为这样看问题太过自私了吗？”
米智道：“自私是人的本性，不，是所有动物的本性。皇帝以国为家，想的不过是他自己的统治如何长久维持下去。你周观正以秉公执法为己任，想的不过是落个好官清官的名声。这一切说破了都是自私。我不是皇帝，也不是大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我的责任就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生活的好一点，难道这有什么错吗？”
这番道理既实际又刁钻，周观正一时竟语塞了。
停顿了一下，周观正又说道：“凭能力挣得财富，这当然没有错。可是你不该为虎作伥，捞取不义之财。”
米智道：“我只是为罗家出谋划策，又不曾去烧杀抢掠，怎么说是不义。比起皇帝来，我自认为要仁义得多。他朱重八要不是牺牲成千上万的无辜之人，能得到元朝的天下吗。”
周观正听他说出犯上之语，忙制止道：“非议皇上是杀头之罪，本官不许你胡言乱语。”
米智道：“因非议皇上被杀头是另一码事，与本案无关。总之，你从我嘴里得不到任何有关案子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