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观正道：“哦，原来如此。”
计刚笑问道：“听说大人被锦衣卫打入死牢后，并没有受到虐待，反而好吃好喝招待，还有御医为您疗伤呢。”
韩宜可点头道：“的确是这样。现在我明白了，陛下当时只是想阻止我查办胡惟庸，并没有真的想要我的命。”
周观正道：“这个朱皇帝，总是这么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不过嘛，他考虑问题也真够长远的。在那种怒气冲天的时候，还能想到保护你韩宜可。”
韩宜可敬服地说道：“是啊，要说我们这位皇帝，的确是高瞻远瞩。而且，他的运气也非常好。不久之后，胡惟庸就给他提供了废黜宰相之职的充分理由。主要表现在三点：一，由于胡惟庸是百官之首，朝中无人监督他，无人敢指责他的过错。从而为他大肆卖官鬻爵、贪污受贿提供了极大便利，以至于贿赂公行，虎狼当道，贤良之士被边缘化。官场上鱼龙混杂，乌烟瘴气，正义不存，律法失衡，对百姓造成了巨大伤害。
二、作为宰相，可以随意欺上瞒下，翻云覆雨，操控皇帝与百姓之间的联系。这是胡惟庸亲口说的，也是对皇上最有利的一句话。三、宰相掌管朝廷财政大权和天下兵马粮草，在军队中广有亲信，随时可能发动政变，使无辜苍生陷于战火。这肯定是所有黎民百姓不赞成的。有了这三点，皇上当然就可以理直气壮宣布终结宰相一职了。
前几日颁布的诏书你们都看了。诏书明确规定，以后不再设立中书省和宰相，而是由皇帝直接管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从此，宰相这个职位算是走到头了，以后不会再有宰相出现。至于胡惟庸，他不过是这种政体变革的牺牲品，成了中华历史上最后一位宰相。”
众人终于清楚了，原来朱元璋竟是如此莫测高深，大智大慧。
大家又观赏了一会花灯，周观正忽然说道：“老韩，这样的良辰美景，不喝几杯太可惜了。我们去热闹一会如何？”
众人都表示赞成，于是踏着越来越厚的瑞雪往回走。
计刚道：“不管怎么说，胡惟庸被处死总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这家伙，居然买通韩大人家里的奴仆，把赃款赃物埋在韩大人后院，害得大人差点丢掉性命。”
吴纳道：“是啊是啊，这老小子真是诡计多端。他还对吴伯瀚封官许愿，让吴伯瀚把那两颗夜明珠埋在人家吴伯宗床底下。幸亏吴伯宗宁死不招，不然恐怕就成屈死鬼了。”
门达远插话道：“还有滁州知府陈灌，这家伙，装得很像个清官。要不是后院起火，说不定他会被朝廷竖为百官楷模呢。”
许现春问道：“这件事我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计刚道：“那天我和吴纳一起去刑场观看处决胡惟庸、涂节等贪官污吏。当时陈灌站在台下，向百姓们控诉李莽、何添观的种种罪行，那真是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就在这时候，好戏出现了。旁边忽然跑过来一群小娘子，抓住陈灌又掐又骂，好不热闹。围观的人听了好大一会才弄明白，原来她们都是陈灌私下偷养的情妇，还都是有夫之妇。陈灌用贪污的赃款供养她们，她们轮流陪陈灌取乐。有时候陈灌还组织她们秘密聚会，扎堆鬼混。这伙女人之所以群起揭露陈灌，是因为他减少了她们的日常开支。这小子，连娘子军的军饷都敢克扣。”
众人轰然大笑。许现春又问道：“听说陈灌被判了腰斩之刑？”
吴纳道：“对，和他一同受刑的还有李莽等人。何添观和顾英那帮烂官狗吏，被剥皮实草了。真是罪有应得。”
想到李莽的下场，韩宜可心里酸酸的。按照大明律，本应该对李莽诛三族。多亏韩宜可拿出李莽主动揭发相关官员的笔录，极力替他辩护，朱元璋才法外开恩，饶了李莽的亲属家人。即便如此，李莽的老父还是气得一病不起，没过三天就含泪而亡。
回想起李伯临死时满脸凄苦的样子，韩宜可暗暗流下了眼泪。
不过，当他抬头望见满街里无数张欢乐的笑脸时，心头的感伤很快消散了。他擦干泪痕，放松似的做了一次深呼吸，默默地想：与天下万民的福祉相比，个人的悲欢离合，算得了什么呀。
拐过一个弯，再往前就到都察院了。周观正忽然调侃道：“计刚老弟，你也够狡猾的，居然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震慑住绑匪，把韩老爷子毫发无损救出来，真是大功一件哪。”
计刚干笑两声，谦虚道：“不是我口才好，而是胡惟庸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找几个混混儿绑架老太爷。那几个泼皮听说我们是锦衣卫，吓得魂儿都飞了，哪还敢动老太爷一根汗毛。要是论功劳，还得说是白姑娘。要不是她危难时刻大显身手，这会儿世道不定怎么样呢。”
吴纳感叹道：“白姑娘伤还没好利落，就执意要返回来。也是皇上洪福齐天，恰恰在生死关头遇上了白姑娘。”又不无遗憾地说道，“唉，如此良宵美景，要是有白姑娘在该多好啊。”
于敏道：“说不定她在什么地方，也正随着人群观花赏灯呢。”
计刚笑道：“哈，吴纳，听这话你是不是暗恋白姑娘了。”
于敏和门达远、许现春也跟着起哄。
周观正回头笑道：“你们几个臭小子别笑话吴纳，我老周可是过来人。依我看哪，你们心里八成都对白姑娘有点那个。”
一句话说得几个年轻人脸红耳热。他们抬头凝望着飞雪中美轮美奂的彩灯，感觉白如雪那张俏脸，正在灯影里闪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