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可气愤地说:“身为朝廷命官,你们为何不检举这种挥霍浪费行为?”
黄文冷笑道:“检举?韩大人,全国各地省府州县无不如此。就算我检举,您查得过来吗?”
韩宜可默然无语了。
黄文又说道:“刚才下官以为韩大人也跟其他的高官一样,喜欢美酒佳肴,喜欢纵情声色,出于敬畏之心才做了那样的安排。”抬高声音激动地说道,“不过,下官此时明白了,韩大人的的确确亮节高风,独树一帜。这使下官终于看到了光明,我大明还是有清官的。我也是读书人,自小崇拜包拯,立志以包青天为做官为人的楷模。
虽不敢说流芳百世,至少也要成为一名清官廉吏。可是,面对来来往往的各色官员,我曾经失望过,痛苦过,沉沦过,也曾想过随波逐流,同流合污。甚至,毋庸讳言,我也真的过过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然而,今天,韩大人,您的出现,重新唤醒了我曾经的热情与抱负。我感觉找到了知音,感到自己不再孤独。您放心,韩大人,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畏畏缩缩地做官。我要挺直腰杆,挺起胸膛,做一个敢于仗义执言,敢于藐视权贵,敢于同各种腐败行为作斗争的,堂堂正正的大明忠臣!”
说完早已涕泗纵横,双目放光。等平静下来,自嘲地笑道:“今天下官太过动情了,望各位大人不要见笑。”又指指桌上的饭碗说,“实不相瞒,这是自洪水爆发以来,整个开封县衙自我本人到皂隶们都必须吃的饭食。这可不是装样子,韩大人请看看鄙县这些官员皂隶的脸色便知。”
韩宜可早就注意到,开封县衙所有的人,包括黄文在内,个个面黄肌瘦,略显浮肿,显然是营养不良所致。再看看眼前的饭碗,碗里连汤带饭是一堆黑乎乎乱糟糟的野菜,菜叶上零星粘着几粒大米。一股近似熬中药的异味飘过来,呛得人作呕。
黄文抢先捞了一筷子野菜,津津有味吃起来。接着李主簿、赵贴书也吃起来。韩宜可等人见状也动了筷子。
周观正刚吃第一口就吐了出来,弄的满桌都是汤水。他刚才望着一桌美酒佳肴,早就流涎不止,没想到转眼间美酒变成了野菜汤,心里又失望又不满,耷拉着脸说道:“黄知县,按照朝廷规制,招待上司,起码应该四菜一汤。虽然适逢大灾之年,不宜过于奢侈,可也不能让我们吃这东西吧。”
黄文望望周观正,拿筷子点着碗沿笑道:“这碗中有车前子、打碗花、王不留行和亚葱,共是四样菜,外加半碗菜汤,正好符合招待标准。至于酒水,眼下正闹饥荒,只好暂免了。刚才韩大人也有了明确指示,周大人将就些吧。”
周观正瓮声瓮气道:“那你的主食呢?”
黄文用筷子挑住几个米粒道:“这不是?”
周观正气得忍不住抬高声音道:“黄文,你敢羞辱本官不成?!”
黄文放下碗筷,低头拱手道:“下官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岂敢羞辱周大人?”
周观正呵斥道:“你拿这些猪吃的腌臜东西招待朝廷要员,不是公然犯上又是什么?”
黄文不禁抬头鼓起眼睛,愠怒道:“猪吃的东西?我开封万千灾民都吃这个,大人不是在辱骂我们全县人吗?”
周观正道:“你竟然拿本官当灾民?”
黄文动了气,忍不住闷声闷气顶撞道:“大灾之年来到我开封的都是灾民,没有高官!”
周观正来了火,骂道:“好你个姓黄的,你分明是在耍两面手。先是上来好酒好菜,如果我们吃了,你就顺水推舟,趁机拉拢上司。如果我们不吃,你就摆出这些烂菜臭汤,装作清廉亲民的样子,好给我们留个好印象。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