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扯开上衣，表功似的让众人观看。
韩宜可问道：“这就是说，罗淮被抓之后，朱暹专门出面来说情救人，而不是因为与道同发生争执才赌气放掉罗淮的，是不是？”
张进答道：“正是。”
韩宜可道：“那朱暹与罗淮什么关系，为何这样袒护他？”
张进答道：“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据说两家平时走动非常近。”
韩宜可道：“后来怎样了？”
张进道：“道大人去找永嘉侯告状，不料永嘉侯不但不处罚儿子，反而将道大人一顿臭骂，说道大人是滥用职权，欺压良民。”
韩宜可又问道：“那道同受了这种恶气，难道就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张进换了愤懑的口气道：“不要说道大人，连我们这些下人也难以忍受，一定要讨个说法。在我们的鼓动下，道大人写下一份奏章，决定亲自上京告御状。”
韩宜可道：“去了没有？”
张进道：“去了，道大人独自骑马去的。可是，当他走到半路时，遭到侯府杀手的拦截，道大人两条腿被打断。要不是一位叫田尔耕的锦衣卫校尉相救，怕是早没命了。”
韩宜可一激灵，心想，田尔耕？上次在全南县，计刚不是提到过这个人么？门达远正在到处寻找他，难道他也与这个案子有关？于是问道：“那田尔耕现在何处？”
张进道：“田校尉将道大人送回县衙，了解情况后，就去找朱暹，说是要将他抓到京城问罪，后来却没了音信。道大人感觉情况不妙，这才写了血书，命主簿韩宕和皂吏周英去了京城。”
韩宜可心中琢磨，田尔耕一去不返，到底什么原因？是临时另有了急事，还是被朱暹扣押了？私自扣押锦衣卫，这可能吗？以田尔耕的特殊身份，就算是抓不了朱暹，也不至于被朱暹抓起来吧。不过，侯门深似海，什么可能都有啊。
韩宜可又看看下边的计刚，计刚汇报说，门达远自从奉命去寻找田尔耕，至今杳无音讯。又说田尔耕平时是个严谨的人，没有特殊情况，按说不会一去无踪。除非是被困在什么地方，或者已经不在人世。
周观正在一旁见韩宜可沉思不语，便开口问道：“张进，听你刚才所说，你也算是有点血性的汉子，敢于同朱暹这样背景深厚的人相斗。可是上次在县衙，你为何伙同汪铎等人掩盖真相，往道同身上泼脏水呢？”
事情到了这地步，张进知道再撒谎有害无益，不如和盘托出积极交代，或许能减轻一些罪责，于是哭丧着脸道：“不敢隐瞒大人，小人是拿了人家的好处，才这么做的。前些日子，罗府的师爷米智找到小人，交给小人一百两黄金。小人问他什么意思，他说皇帝派出了韩宜可等一班御史，要来暗查道同案。要求小人配合一下，定要给都察院的人造成一种错觉，也就是道同一案并非冤案，道大人完全是罪有应得。还把事先编好的台词告诉我，让我熟记于心。小人哪见过这么多金子，就答应了。小人完全是利欲熏心，忘了皂吏应有的职责，请大人责罚。”
韩宜可“哦”了一声，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张进的话进一步证实了他原先的判断。由此联想到英莲家、郭玄一家的情况，脑子里勾画出了这个巨大迷局的轮廓。进而他将初到番禺时见到的情景也纳入了这个轮廓，包括那个卖桂圆的汉子和稻田边那几个农夫，还包括城门外那张通缉郭玄二的告示。
“汪铎等人是不是也拿了贿赂，才说那些话的？”韩宜可问张进道。
张进迟疑道：“这个不好说。反正上次你们去县衙了解情况，马知县招呼我们时，汪铎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要求我们说话注意，以免言多有失。”
韩宜可道：“上次汪铎告诉本官，道同是在醉酒后辱骂永嘉侯，引起朱暹不满，双方才发生殴斗的，此话是否属实？”
张进道：“那都是汪铎编的，绝无此事。”
韩宜可见从张进身上再榨不出什么油水，便对左右说道：“暂且将张进收监，听候处理。”
说完又命带何三。何三这家伙是典型的色厉内荏，表面上五大三粗，骨头却软得像柿子，鞭子还没落下来就全招了。据何三交代，他是罗淮手下掌管县城中心一带店铺收费的头目，和捕头张进一向关系密切。经张进引见，又结识了县衙的汪铎。他们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时不时还给汪铎、张进等人送钱送物。那天强拆陈寿六的饭馆是经过汪铎默许的。当时张进带着一帮皂吏就躲在不远处。事先已经说好了，如果陈寿六势力单薄，就任凭何三拆掉饭馆。如果陈家人多，何三不是对手，再由张进出面，以聚众闹事为由，将陈家的人抓捕。
韩宜可骂道：“好卑鄙的恶贼！你们这样伤天害理，就不怕遭报应吗。我来问你，那天你和陈寿六发生纠纷，旁边一个文质彬彬的先生将你劝走了，那个人是谁？又是用什么话把你劝走的？”
何三道：“他叫米智，是罗府的师爷。那天他见小人喝醉了，担心把事情闹大，就过来解劝小人。”
韩宜可追问道：“哦，他就是米智，他对你说了什么话？”
何三道：“他对小人说，旁边吃饭的那两个客人，就是上边来的韩宜可和周观正。小人听了很害怕，就乖乖跟他走了。”
韩宜可点点头，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他真的认出了本官。可是，自己与米智素不相识，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呢。他想从何三口中得到答案。可是何三并不清楚个中奥妙。在此之前，何三只听说都察院出动了好些大官，要来番禺暗查。罗淮命令他们这些日子必须收敛一些，不得外出惹事，一切都要等到都察院的人走了再说。是自己一时糊涂喝醉了酒，才发生了陈记饭铺门前那次事件。
韩宜可见何三交代的差不多了，一摆手，吴纳掐住何三的脖颈将他押了下去。
韩宜可又命令速去捉拿汪铎和罗家师爷米智。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通报：“县衙主簿汪铎求见韩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