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可还没听完心里就在咋舌了,像这种一千两银子一钱的茶叶,连皇帝也没有见过。这些人可真会作怪啊。普通百姓维系温饱尚且困难,富豪们却变着花样享受。人与人之间咋就这么不公平呀。
接着开始上菜。首先上来的是一尊望海楼模型,高约三尺,完全按照实体望海楼仿制,惟妙惟肖。经侍女讲解,方知所用的材料包括糯米、面粉、菠萝、柑橘、鸭肝、鸡舌、象肉、孔雀肉等等。制作工艺十分复杂,简而言之就是先将各种原料作成不同的造型烹熟,再用蜂蜜一一粘接起来,最后再进行一次精雕细琢,才成为这副模样。
韩宜可禁不住啧啧称赏。
第二道是一幅山水造型,名字叫“山居秋暝”,正是王维诗作的创意。明月、苍松、清泉、山石、竹林、浣女、白莲、渔舟,诗中描绘的景物应有尽有。全用各种名贵食品制成,活灵活现,妙趣横生。
韩宜可又大加赞叹一番。
罗冕见韩宜可高兴,一边劝着酒一边说道:“把烤全象端上来。”
韩宜可惊问道:“大象体格庞大,怎么上桌啊?”
话音未落,只见侍女端着一个烤乳猪进来了。等上了桌,才看清猪鼻子里插着两根大葱。原来取的是“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之意,并非真的是烤大象。韩宜可忍不住哈哈大笑。
罗冕讨好地陪着笑脸道:“这不过是普通的烤乳猪,只为博大人一笑而已。乳猪是很普通,不过这两棵大葱可不普通。它们是用缅甸国所产的翡翠,经玉雕高手雕琢而成。如果大人不嫌弃,可留作纪念。”
韩宜可见那两棵翡翠大葱晶莹翠绿,栩栩如生,不禁连连称妙。罗冕命侍女拿去清洗了油渍,用一个紫檀木盒子盛了,交给韩宜可。韩宜可半推半就说道:“这个嘛,太不好意思了。”
罗冕说:“不就是个小摆设嘛,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大人何必客气。”
韩宜可听罢一笑,收了起来。
翡翠的价值直到十八世纪中期以后才昂贵起来,之前并不被人们看重,价格比较低廉,因此罗冕才这么说。
随后又上来几道菜,全是熊掌、燕窝、乖鱼肉、鲨鱼翅之类。有的东西韩宜可别说是吃,听都没听说过。比如乖鱼肉,乖鱼就是河豚。韩宜可以前只知道这东西有剧毒,今天才知道还能作为美食。侍女介绍说,乖鱼的脊血、鳍尾、肝脏等处都藏有毒汁,想吃的话必须请技艺高超的老厨师来烹制。剔除有毒部位,充分清洗干净,然后用油煮煎,再放入作料反复烧煮,直到肉烂皮酥,方可食用。为防止意外,最好预先烧一锅“芦根汤”以备解毒之用。
吃到最后,满桌美味佳肴仅动了一点点。罗冕命下人们拿去吃喝了。
韩宜可笑问道:“罗万户,像这么一顿饭,要花费多少钱哪?”
罗冕一时答不上来,站在旁边的管家朱罗说道:“大概三千贯吧。”
罗冕若无其事地对韩宜可笑道:“就三千贯,大人见笑了。”
韩宜可惊得张大了嘴巴,停了一会问道:“罗万户如此盛情款待,该不是有什么事吧?”
罗冕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既然成了自己人,在下也不绕弯子了。我家师爷米智还在大人手上。米先生乃是我的心腹之人,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下,放米智出来呢?”
汪铎知道,米智是罗冕的死党,对罗家忠心耿耿。罗冕肯定不赞成杀米智,因此米智被杀的事他还没敢告诉罗冕。
尽管汪铎是官,罗冕是民,但从内心里说,汪铎是忌惮罗冕的。想当初,自己只是一名月俸十几斗米的小小贴书,若不是仰仗知县大人的面子,跟人家罗冕同桌共饮的机会都没有。
也正因如此,以前汪铎总以能跟罗冕搭上话为荣,到处炫耀,哪怕是去罗府送了个信或者逢年过节收到罗府一点礼物,也要添油加醋地讲讲,惹得乡里那些平头百姓艳羡不已。
可是,吹牛归吹牛,钱却是吹不来的。有人说既然你和罗万户那么好的关系,为何还是弊衣粗食呢,他羞得无地自容。为这个,他在攀附罗冕的同时,也暗暗憎恨这个豪富,恨他不像巴结知县大人那样成千上万地给自己送宝钞送金银,尽管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能给人家办多大事情。后来道同来了,对罗冕是软硬不吃,依法处理罗府的种种不法行为。
每当罗府受到打击,汪铎都暗自幸灾乐祸。这家伙是个奸猾之徒,在罗冕面前从不把这种阴暗心理表现出来,表面上装得对罗府的事很关心很同情。他把一切得罪罗府的责任都推到道同身上,每次去罗府处理案子都说明这是道知县的命令,自己身不由己。当罗冕气不过诅咒道同的时候,汪铎就随声附和。而当道同要查办罗府的时候,他又总是积极提供线索,在一旁烧火加油。结果道同信得过他,罗冕也信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