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可点点头道：“正是，你身为一方父母，竟敢私刻官印，擅加赋税，坑害百姓，玷辱民女，难道不该死吗？这些罪过不是凭区区几天的勤勉就可以抵消的。”
何添观也点头说道：“是啊，卑职把这来安县搞得乌烟瘴气，的确该死。可是，大人就不想了解事情的根由吗？”
韩宜可道：“本官洗耳恭听。”
何添观长叹一声道：“卑职也是迫不得已呀。”
韩宜可讥讽道：“做坏事的人总能找到自己的理由。”
何添观略微有些激动，站起身来，抬高嗓音道：“卑职就是被迫的。大人可能知道，卑职是从主簿升为知县的，我在主簿的位子上一直苦熬了六年。六年间，眼看着许多才能不如我的人，晋升为知县、知府、布政使。而我呢，我他妈的拼死拼活鞠躬尽瘁，到头来还是个最低的九品官。这是为什么？后来我明白了，光靠苦干是不行的，得跑关系找门路，得舍得下本钱。大人你知道吗，就这么个小小的知县，我花了不下十万贯，十万贯哪！”
韩宜可有些意外，看着何添观道：“十万贯？你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何添观一拍桌子，站起身，愤愤地踱着步说道：“要钱的地方多了，府里、省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物，哪路神明跟前烧不到香都不行。府里送不到，他不荐举你。省里送不到，他不给你往吏部呈报。别的不说，就连省衙那些门吏、贴书，得不到好处，他也不给你通报。你连高官大吏的面都见不了，还办个屁事？除了要钱要物，他们还要吃喝嫖赌寻欢作乐，你不掏钱行吗？”
韩宜可道：“你花钱买了官，就要设法捞回来，于是就在职权上做文章了。”
何添观毫不避讳地说道：“对。十万贯，我从哪儿来那么多钱呀，那都是我向亲戚朋友借来的，还借了高利贷。你让我拿什么还人家？我是读书人，不会做生意，只会做官，除了手中权力我还能指望什么？你可能注意到我这儿师爷特别多，老实说，这些家伙都是酒囊饭袋，只会出馊主意，根本不配做师爷。可是他们有钱呀。他们都是学识浅薄的富家子弟，当不上官，又眼馋官老爷的威风，便退而求其次，都想弄个师爷干干。我一琢磨行啊，不就是个无职无权的虚名么，只要他们肯出钱，有几个我要几个。这不，两年不到，我手下已经堆积了近二十位师爷。他们那水平你也看到了，一群什么玩意。”
韩宜可有些气愤，质问道：“既然你知道他们不学无术，为何还让他们坐堂问案？”
何添观苦笑道：“人家当师爷是想过把官瘾，不尝点甜头，谁还肯干下去呀。”
韩宜可问道：“皂吏们也是花钱进来的吗？”
何添观点了点头：“嗯，这些人大都是地痞无赖，想弄个公差摆摆威风。他们肯出钱，我就答应呗。”
看着何添观满不在乎的样子，韩宜可忍不住骂道：“胡作非为！养这么多师爷皂吏，得多少银两呀。朝廷拨付的公帑有限，你们就只能搜刮百姓。可怜来安百姓落在你们这些赃官恶吏手中，怎能不水深火热！”
何添观脸皮红都不红，冷静地说道：“所以，卑职只能杀你灭口。只要大人一死，这些丑事就不会传扬出去，下官也就可以继续自己的安稳日子。”
韩宜可道：“何添观，你当真敢杀害朝廷命官？”
何添观叹口气道：“大人哪，平心而论，卑职真的不敢。可是事到如今，我有什么办法呢。你知道这么多，倘若我不杀你，我必定是死路一条。如果神不知鬼不觉处置了你，我也许就能躲过此劫。换了谁，也要冒险一试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