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可连连摇头道:“可是,你知道何添观干了多少坏事么?他把来安县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有个六七岁的小孩,竟然被他们当着我的面活活打死了,连我这个堂堂的左都御史也险些命丧他手。放掉他,只怕民愤难平,天理难容啊。”
听了韩宜可的讲述,李莽忍不住站起来不停地踱着步子,悔恨地骂道:“这个丧尽天良的狗官,简直太不像话了。唉,都怪我平时对他过于放纵,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不过,唉,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你们要是审讯他,他肯定把我供出来。”
韩宜可愁眉苦脸道:“事情难就难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投鼠忌器,我现在就把他押到皇上面前了。”
李莽吓得急忙摇手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那等于要我的命啊。臭子,给哥个面子,把他放了吧,以后我对他严加管教就是了。至于那些受到伤害的百姓,多给些补偿,他们也许就安静下来了。”
韩宜可一言不发地低着头,他清楚此事远非李莽想的这么简单。李莽见韩宜可沉默不语,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便开口道:“就这么着吧,你帮哥这一次,哥不会忘记你的。实不相瞒,我已经将何添观官复原职了,来这里只是给你见个话。”
韩宜可闻言大惊道:“什么?你擅自放了他?这、这、这……”说着急切地踱来踱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李莽有些尴尬地看着韩宜可,道:“我听说是你抓的他,料定你肯定给我这个面子,就自己做主把他放了。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韩宜可心急火燎道:“这件事在来安县早已家喻户晓,你就这么放掉他,不是胡闹么。”
李莽不屑道:“没什么,那些老百姓只会瞎嚷嚷,议论几天就淡忘了。又不关他们自个的事,谁会把这个放在心上。”
韩宜可睁大眼睛道:“有道是众口铄金,老百姓的唾沫星子能把你我淹死,怎么说只是瞎嚷呢。何况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不止我一个,周观正、计刚等人都亲眼目睹,你能瞒得住吗。”
李莽满不在乎道:“周观正是你的属下,还不对你惟命是听?锦衣卫那些人谁不给你这个左都御史几分面子?他们那里只能靠你摆平了,需要多少钱我出,不怕堵不住他们的嘴。”
韩宜可焦躁地说道:“唉,石头哥,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么爱财么?像周观正、于敏、计刚这些人,恐怕你百万黄金也难以收买。”
李莽目光中布满怀疑,笑道:“不至于吧,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不喜欢钱呀。”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李莽抬头一看,只见周观正阔步跨了进来,对韩宜可道:“老韩,这个李莽既然自己找上门来,可不能让他跑了啊。”
韩宜可愕然道:“周观正,你敢偷听本官谈话?!”
周观正打着哈哈道:“这个嘛,我是来向你汇报事情,偶然听到的。咱们说清楚啊,我只听见了后边几句,之前一句也没听见,我对天发誓。”
李莽见自己已身处险境,惊恐之间,可怜巴巴望着韩宜可。此情此境,韩宜可也没了主张。他知道周观正的脾气,倘若自己袒护李莽,周观正肯定不会罢休,搞不好会直接告到皇帝那里。
不过,他也并不厌恶周观正,他从心底里敬佩他的正直敢言。从某种意义上说,他需要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作为挡箭牌,使他在亲朋好友跟前有所推托,以便自己能秉公执法。然而,面对李莽这样的发小挚交,他又确确实实存有私心,不忍心置他于死地。故此,他陷入了极端的矛盾之中,又想依法办案,又想徇私枉法。这种无法调和的矛盾使得他不知所措,傻呆呆僵立在那里,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