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晚了,韩宜可打算先到金城县住一宿,次日再返京。刚进城门,忽见前边地上倒卧着一个人,路人见了纷纷绕道而行。一个骑马的人不注意脚下,险些踩到那人身上。那匹马样子很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韩宜可急忙下马,正要过去查看,周观正劝阻道:“少管闲事,当心是碰瓷的。”韩宜可不理他,径直来到近前,只见那人蓬头垢面,奄奄一息。蹲下身替他把把脉,开口道:“此人并无疾病,只是饥饿过度而已。”
周观正道:“我们身上又没带干粮,他又不是我们撞倒的,管他做什么。”
韩宜可厌恶地说道:“周瞎子!你还有点人性没有?”
周观正强词夺理道:“我怎么没人性了?如果他是我的熟人,我保证二话不说就救下他。可他与我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们何必自找麻烦?”
韩宜可被激怒了,气愤地呵斥道:“身为朝廷命官,视人命如草芥,该当何罪!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本官扒下你的朝服!”说着伸手去搀扶那人。吴纳、于敏见状,忙过去将那人架了起来。
一行人就近找个小客店,给那人喂下一些热水,那人渐渐苏醒过来。店老板又拿来一碗稀粥,两张烙饼,那人狼吞虎咽吃下去,才慢慢恢复了正常。谢过众人的救命之恩,就要起身离去。大家这才发现,此人一条腿瘸了,行动很是吃力。
韩宜可关切地说道:“外边已经黑了,你又是这副模样,何不住一晚明天再走?”
那人看看自己身上,嗫嚅道:“小人又脏又臭,实在不好意思住这里,还是去街头屋檐下睡吧。”说着又要往外走。
韩宜可拦住对店老板道:“店家可带他去洗个澡,换一件干净衣裳,再给他安排个住处。”
店家道:“小店单间已经客满,只有最东头的小房还有个闲床位。客官如果不嫌与生人同屋,可在那边安歇。屋里现住的是个哑巴。”
那人忸忸怩怩推辞几句,见韩宜可执意要留他,才不好意思笑道:“落魄之人还有啥讲究,能有个地方睡就不错了。”
说着随店家出去了,片刻工夫回来,像换了个人。韩宜可见他不过三十岁年纪,身材瘦削,说话有些腼腆,目光中却透露着精明。
韩宜可让他在椅子上坐下,问道:“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家乡是哪里?怎么身有残疾还跑到边关来?”
那人满脸拘谨地说道:“小人叫李木,家在河南信阳。来这里是替人送茶叶的,这条腿是前几天刚摔断的。”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子,抬头紧盯住李木。李木被看得心头发紧,羞赧地低下了头。
韩宜可尽量平和地笑问道:“大家刚吃过晚饭,坐着也是坐着,何不给我们讲讲你的经历。”
原来这李木跟那个饶六八一样,也是几年前被人挟持运送私茶的。据李木讲,前几天他赶着马车,跟随送茶叶的车队从城北那条路上往金城县来。不巧路上自己的马惊了,一车茶叶翻进沟里,自己的腿也摔断了。押运公差臭骂他几句,把茶叶装上别的车辆扬长而去,将他一个人丢在了这里。李木马也跑丢了,车也摔坏了,异域他乡,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只得拖着病腿来城里沿街流浪乞讨。要不是遇见韩宜可,今天怕是就活不成了。说完又对众人千恩万谢。
韩宜可问道:“你们在路上停留过没有?”
李木道:“那天走到陆家村西边时,领头的刘仓忽然命我们把马车赶进草原,过了好几天才又重新上路。听说是京城的什么大官来调查,刘仓这才让我们躲起来的。”
韩宜可道:“你们躲进草原是在哪一天?重新上路又是哪一天?”
李木扳着指头想了想,说道:“是六月初八上午。当时有个骑马的人拦住车队,对刘仓说了些什么,刘仓就命我们进了草地。直到六月十五那天,才从草地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