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指有没有对皇上提起当朝驸马的事,但这话不好明说。易铭杰并不了解韩宜可的心思,点点头道:“是,我还直说有人传言周保的靠山是一位驸马爷。”
韩宜可又不作声了。他若想维护皇族的名誉,就决不能把欧阳伦的所作所为向皇上挑明,最好不让皇上知道。朱元璋是个非常好面子的人,一旦知道自己的女婿犯下如此重罪,必定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杀欧阳伦就会殃及整个皇族,不杀欧阳伦就会损害大明律的尊严,怎么办都不是。韩宜可不能让事态如此发展,否则局面就无法收拾。
然而事已至此,只好亡羊补牢另想对策了。实在不行到最后给他来个绝的,毁掉欧阳伦所有的犯罪证据。欧阳伦掉头事小,朝廷的安危事大。两害相权取其轻,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管怎么说,易铭杰绝对是一位刚正不阿、以身护法的硬汉子。不给易铭杰讨个说法,韩宜可寝食难安。
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的事是立即审讯宋其祥。有易铭杰作证,不怕他抵赖。
韩宜可命众人换上官服,露出真面目,直接进了河桥司。欧阳伦被单独安排了住处。说是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其实是软禁了。这点欧阳伦自己心里也清楚。
宋其祥只是最低一级的九品官,哪见过这阵仗,魂都吓飞了。望着周观正、计刚等人手中的刑具,不等用刑,就全部招供,连第一次受贿的事情都讲了。宋其祥任河桥司巡检已有十年之久,之前只是一名普通的税吏。早在他当税吏期间,就利用职务之便勾结茶贩子走私过茶马。不过那时候干的很小,每次也就三五十斤。当了巡检后,权力大了,胆子也大了,开始成包成包地走私。眼见自己的腰包越来越鼓,宋其祥很是知足。别看咱这官不大,油水可不少,比县衙的人强多了。县衙那是个清水衙门,一年四季忙忙碌碌,俸禄才几两银子?哼,什么七品知县,见他的鬼去吧,还不如当巡检呢。就在他自我陶醉的时候,有个人当头浇了他一盆子冷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保。那天他正坐在衙门里喝茶,手下通报说,外面有位故人来拜访他。等那人进来,却不认识。宋其祥正在纳闷,那人自我介绍说叫周保,京城人。宋其祥问他有什么事。周保不回答,先把几摞宝钞推到了他眼前。那堆宝钞少说也有三千贯。宋其祥有些吃惊,自己这些年白钱黑钱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啊。他问周保到底有何事,周保这才说想走私茶马,希望跟巡检大人合作。宋其祥心想你有这么多钱开道,哪有办不成事的。那好吧,每年走私百八十包没问题。周保听完哈哈大笑,说宋大人开玩笑了,百八十包还不够酒钱呢。宋其祥问他想弄多少,周保说不是百八十包,而是百八十车。宋其祥听了惊叫起来,哪有整车整车往外走私的?这事无论如何不能干。周保也不死乞白赖求他,而是问他去没去过京城。宋其祥说别说京城,连中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周保说也难怪你夜郎自大,原来你没见过大世面,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有多精彩。南京是八朝古都,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人们过的是天堂般的生活。就这三千贯宝钞,恐怕你靠俸禄一辈子也挣不来,可在京城还不够一顿饭钱呢。我曾经跟一位富商在京城吃饭,那顿饭光是酒和菜就吃了五千贯,这还没算上给妓女歌女们的赏钱。你没见那场面。一壶茶,三百贯。一道菜,六百贯。一坛酒,八百贯。一支曲子,赏二百贯。那阵势,那才叫生活,那才叫享福,那才叫荣华富贵。就你们金城这破地方,给你们钱你们也没地方花去。喝壶酒花上两三贯钱,你们就觉得很气派了,就开始在人前显摆趾高气扬了。哈哈,笑死人,太寒酸了。你要是去京城享受一次,打死你你也不愿再回来了。